什麼是塔羅牌？—宇宙觀與文化意涵

但塔羅牌的意義並不僅止於此—從古至今，人類對於預知未來、始終有著無盡的好奇與渴望。

幾乎每個文化都有發展出相應的占卜系統：從中國易經的六十四卦、炙烤龜殼後觀察出現的紋路，到剖開鳥腹察其內臟、看掌紋與面相等等。(隋書·卷八十三·西域傳·女國傳：「祭畢，入山祝之，有一鳥如雌雉，來集掌上，破其腹而視之，有粟則年豐，沙石則有災，謂之鳥卜。」) 歐洲女子甚至會在喝完下午茶後、以瓷杯底部的茶葉渣判定未來運勢。

直到人類開展科學與理性的現代社會觀，才將占卜貶抑為純粹的欺詐與迷信。

然而歷史上無論是中國易經、非洲IFA傳統、到歐洲塔羅牌，都是文化活動的核心之一。

我們也許會將烤龜殼、星座血型或塔羅牌當作一種遊戲，但這個遊戲之所以會有影響力，是因為它賦予了我們日常生活更深層的意義。

什麼是塔羅牌?

塔羅牌是一套圖像象徵系統，源自於15世紀歐洲各國廣為流傳的集體紙牌遊戲。可作為瞭解西方宇宙觀時，相當完善的一套工具。

眾多占卜系統中，塔羅牌可以說是最「歐洲」的一種了──寓言式的圖像包涵了國王、王后、騎士和侍者，也有隱士和天使、惡魔等。

每一張牌卡都有一位相對應的古希臘神話神祇，如魔術師牌的代表神祇為信使之神赫密斯(Hermes)、戀人牌是愛神艾洛斯(Eros)、女祭司則是天后希拉(Hera)。

上圖分別為Hermes、Eros與Hera。

你可能會好奇：以基督教一神信仰為主的歐洲人，怎麼會玩這種異教的紙牌?

原生於歐洲的本土文明──古希臘與古羅馬文明，早在戰爭、瘧疾、火山爆發等因素中消失同化到其他民族去了。現今流行的基督教是由猶太教轉化而來，發源於西亞一帶。因此，基督教並不是歐洲原生宗教，而是出自於亞洲閃族的系統。

基督教傳至歐洲後開始壯大勢力，在羅馬帝國的後期，統治者迪奧多西皇帝為了政治因素，更宣布其為國教。第五世紀初，歐洲北部的日耳曼蠻族受到亞洲匈奴人的侵襲、因此大舉越過多瑙河和萊茵河，最後滅了西羅馬帝國。

現在霸佔歐洲的幾乎都是蠻族的後代，如：英國的盎格魯撒克遜、法國的法蘭克、北非的汪達爾、德國的歌德人等。同樣為了統治便利，蠻族們一律信了基督教，從此進入了黑暗大陸時期、也將古希臘羅馬神祇視為邪教的象徵。

直到14世紀末文藝復興開展，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才被重新提出來當顯學研究。

義大利作為文藝復興中心，米蘭上流貴族圈開始流行起名為塔羅奇的(tarocchi)紙牌遊戲。有人說它很可能是十字軍東征後、從伊斯蘭世界的紙牌遊戲改編而來，至今無從考據。

當然，它也立刻被教會指為異端邪說，但豐富的寓意和娛樂性仍使其散播了開來，六百年來已發展成具有78張卡牌的完整系統。

塔羅牌雖由希臘羅馬神祇演變而來，但因西方世界以基督教價值觀為主、變成綜合了兩套完全不同體系的哲思融會而成──從天使加百列、到煉金術師和教堂等。

不過照理說，基督徒仍然嚴禁占卜，包括紫微斗數、星座命盤，更別提塔羅了；但它還是在國外流行的不得了呢…。

塔羅牌該怎麼看?

與易經涵蓋了中國思想中心的宇宙觀一樣，塔羅牌體現了以西方思考邏輯為出發點的一個宇宙系統。

78張牌組中，由22張大阿爾卡納(Major Arcana)和56張小阿爾卡納(Minor Arcana)構成。阿爾卡納在拉丁文中意指「奧秘」。

• 大阿爾卡納代表抽象的精神層面，占卜結果較長期、影響深遠。
• 小阿爾卡納為具體的事件，較短期、影響也較小。

在占卜時，通常會將兩者搭配使用。

這邊以大阿爾卡納為例，大略介紹一下塔羅牌的宇宙觀：

22張牌中，唯有0號的愚人單獨拉出來，其他以七張牌為一列、以特定順序排成三列。

3和7在各宗教中都是相當重要的兩個數字。

以3來說，三神一體是古代宗教精神的特徵。如：希臘羅馬神話中的格裡伊三姐妹(Graeae)、復仇三女神(Erinyes)。繆斯九女神(Muses)亦暗示她們是三個三位一體的神靈。

另外，無論是基督教聖父、聖子、聖靈的三位一體(Trinity)，印度教三大神祇：創造之神梵天、保護之神毗濕奴、毀滅之神濕婆，甚至是中國道教，同樣都認為「三」是力量的象徵。

一男一女，兩者相加得一子，3為家庭和生產力的最小單位。

7則對應自然循環：一週7日、7行星(巴比倫占星系統)、彩虹、音階…。西亞文化中，「七」是宇宙和精神世界井然有序的象徵，同時也代表自然界的輪迴更替和完整。

大阿爾卡納的22張牌，其實就是愚人的冒險旅程。

0號的愚人為剛出世的新生兒，頭頂上初升的太陽和腳邊代表獸性的狼、皆象徵著人類的最初始狀態。

1號魔術師牌代表人類外在的野心、熱情和創意。

2號女祭司則是內隱的靈魂與反思。

3號皇后牌為幼時母親的呵護。

4號國王牌代表父親。

5號教宗牌為教育和正統規範。

6號戀人牌為性成熟和初嘗愛情之時。

7號戰車牌進入社會跟人競爭打拚事業。

──上面為表意識。

隨後的第二層開始的力量、隱士、命運之輪等為潛意識；第三層為超意識。

簡單來講就是人類在嬰兒期後，從身、心、昇華到靈，最後形成一個人生歷程的循環。

有意思的是，以卡牌數字而言，無論加總或尾數也都有含意：以15號惡魔牌為例，1+5=6對應到戀人牌，惡魔面前鍊著的兩人、就是戀人牌的亞當和夏娃。至於尾數5所對應的教宗牌，則頗富諷刺意味。

若直欄看下來，1、8、15以8度為關係的三張牌分別是「魔術師」、「力量」和「惡魔」。「魔術師」和「力量」的頭上都有「無限大」的橫8符號，只不過「惡魔」是一個倒五角星。

以所具備的能量而言，「魔術師」代表著陽剛和衝撞般的熱情，昇華後的「力量」身為女性、卻能輕鬆制住獅子、意味柔中帶剛。最後的「惡魔」，與指著天空的「魔術師」相反、而以火炬指地，象徵失控的魔術，走向暴力與自我毀滅。

小阿爾卡納的56張牌中，則有寶劍、權杖、聖杯和錢幣各14張牌，代表風、火、水、土四大元素，與占星術較為密切。

若從圖像設計(Graphic Design)切入，葡萄象徵愉悅與豐饒，葉子象徵成長與生機，旗幟宣稱新事物的來臨，馬匹則是移動、快速轉變的處境或力量…。

無論是白鴿、鎖鏈、牛、長椅、船舶、白雲、鷹，甚至到牌面上的各個數字，都有著獨特的涵義。

若將之應用到日常商標廣告，或西方藝術如電影、畫作，可以很容易地掌握到創作者於該圖像設計的原理。

如：為什麼現代設計會使用白鴿象徵和平? 用葡萄象徵收穫與美酒? 用數字4象徵穩固?

塔羅牌雖為占卜工具，但若以數字學、圖像學或心理學、哲學等學術方面切入，可發現該系統實為浩瀚。

榮格(Jung)是第一位正視塔羅牌的心理學家，認為塔羅牌包含了人的基本類型、潛意識和境遇。比如「國王」(The Emperor)是最高權威(家長)或父親的象徵。也有許多心理學家會使用塔羅牌作為治療的輔助工具。

我們該相信塔羅牌占卜嗎?

或許，使用塔羅牌預測未來並不一定準確，然而瞭解塔羅牌本身，即是對於宇宙系統的一種探索。

以個人觀感而言，對占卜的超現實性仍抱持著不置可否的態度。

為什麼我們總認為自己符合所屬星座或血型的特點？

或許是所謂的生存者謬論(survivorship bias)。對應準確的特點會放大檢視且一再強調、不準的部分就下意識地忽略了。

也有可能是導果為因──在知道「射手座」的特質是活潑外向後，開始不自覺地將自己的行為調整到符合人們對於射手座的期待。

個人觀點並不太相信占卜號稱的神奇魔力、或聲稱它是如何得出的過程，比如得到了某位天神的感應；但我多少相信它所呈現的結果會準、很可能是數百年來統計數據的結論。

或身為算命師，一路以來識人無數、或聽過太多類似的故事，由此察言觀色、結合心理學和行為學後推敲出可能的結果。中國算術家有些也會藉由把脈和觀察臉色口氣，將占卜綜合醫學知識。

結論是，無論塔羅牌、易經還是各個占卜系統，都體現著該文化中的哲學和宇宙觀。

占卜本身則是一種自我探索的工具和機會。

比如當事人在提出問題時，模糊不清的問題如：「我能找到好工作嗎?」並不適切。

好工作的定義為何? 薪資高? 人脈廣? 工時低? 同事正妹帥哥多? 無論如何開心就好? 問題須盡量包涵確切的人、事、時、地、物。

故當事人在提問的同時，也是讓自己重新釐清想法。更甚者，還會使用心智圖。

另外，一般在日常生活中不太會有機會被提醒某些事情，但若被告知：「最近容易衝動，物質慾望也太強烈，希望能靜下心來重新思考腳步。」即使不一定準確，在聽聞的當下也會立刻思考：我是否有這樣的情形？

或結果說：「只要努力、未來就會有希望。」或許樂觀，但也可以作為正努力的自己的一個鼓勵。和宗教信仰一樣，若不過度投入或迷信、凡事維持中庸，占卜作為支持、鼓勵、提醒與反思的契機，又能增添生活情趣，倒也不錯。

只能說，筆者不相信算命，但相信緣分的存在。若在某個時間點恰巧地被告知了某件事情，就是一個緣分。

人們或多或少會將該建議放在心底，偶爾拿出來反芻。就算忘掉也罷，占卜就是這麼輕鬆寫意卻又深奧的一門學問。

當然，這絕對不代表吃喝拉撒或做任何事情都要拿出來求神問卜一遍。也盡量不要占卜健康議題──像是，請問我有沒有得癌症? …這就直接送醫檢查去吧大哥。

關於塔羅的歷史淵源與哲學宇宙觀浩大深遠，還無法說完的就留待下次與大家討論吧！覆蓋一張青龍白眼結束這回合，謝謝您的收看。

（說到這個，無論是遊戲王還是庫洛魔法使，都是啟發自塔羅牌呢！）